陈冬河轻轻放下那封仿佛烙铁般烫手的匿名信,心头积压的巨石仿佛也随之移开。
他像一只熟悉黑夜的狸猫,身影融进沉沉的夜色,贴着土墙根穿行在死寂的村落里。
沉睡的院落、篱笆角落打盹的看门狗,都未惊醒分毫。
回到自家院门前,东方天际才洇开一抹苍白的鱼肚灰。
整个村子依旧沉浸在酣梦之中,仿佛凝固的画卷。
没人知道他曾在死寂的深夜悄然离村,又踩着同样的寂静归来。
他屏住呼吸,像捻开一张薄纸般小心地推开自己那扇旧木房门,准备补个回笼觉。
右脚刚跨过门槛,他整个身体便硬生生顿住。
昏暗摇曳的煤油灯火光下,炕沿上端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。
正是他老爹,陈大山。
浑浊的光线在陈大山皱纹深刻的脸上犁下深浅不一的沟壑。
他闷声不响地坐着,手里那杆铜锅烟袋冒着忽明忽暗的星火,粗大的骨节紧紧攥着烟杆,仿佛要捏碎木头。
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实的疙瘩,里面塞满了沉甸甸的忧虑和某种下定了决心的狠厉。
“爹,都这大半夜了,您咋还熬着呢?”
陈冬河放轻了声音,喉咙却不受控制地发紧,一股久违的暖流悄然弥漫开。
“睡?”
陈大山猛地抬起头,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,熬了一整宿的嗓音像掺了砂砾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你老子也得有那闲心合眼才行!昨夜里跟你扒拉的那些烂事儿,我在炕上翻来覆去滚了一宿烙铁。”
“崽子,你说得对!这混账事,一丝一毫也不能让你娘听见!天塌下来,甭管多沉的担子,咱爷俩肩膀扛了!”
他喉结滚动,狠狠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锅,几点暗红的火星溅落在泥地上,声音陡然拔高,震得灯芯都颤了一下。
“头等大事,就是李金财那个天杀的黑心肝杂碎!他敢朝我儿子伸手,那就是存心要刨老陈家祖坟里埋着的根!”
“这次!姓李的要是还能再滑不溜秋地躲过去”
陈大山猛地吸了口气,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熔岩般滚烫的狠绝。
“爹就找机会,使唤你的枪,直接把他那黑心窝子崩成筛子!豁出老子这条命不要,也给你个干净!”
他说这话时,腮帮子咬得死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