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坐着李红梅,就在堂屋门口,扯开那件油光发亮的棉袄,用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毛巾,沾着热气腾腾的水,开始吭哧吭哧地搓洗起来。
破旧的棉袄脱下来扔在一边,露出里面同样油腻污糟的单衣。
他洗得很用力,水花溅了一地,嘴里还呼哧带喘的。
昏暗的油灯光线下,他那头顶的大疮看得李红梅胃里一阵阵地抽紧,直泛恶心。
二十多分钟后,马哥胡乱套上他那件湿漉漉,寒气未散的棉袄。
手里抓着那快成抹布的毛巾,一边擦着湿哒哒,勉强用湿发遮盖疮口的脑袋,一边重新凑到李红梅跟前。
“妹子,你闻闻,现在味儿小多了吧?哥这人从前是有点邋遢。”
他倒是有自知之明,自嘲地笑着。
“可那是因为哥没媳妇啊!光棍一条,过得糙点很正常!”
“哥向你发誓,只要你跟了我,我天天洗!洗溜干净!保证身上香喷喷的,不给你丢人!”
他咽了口唾沫,急切地抛出自己能想到的最大诱惑:“你就跟哥吧!哥是八大员里的放映员,捧铁饭碗的!县上乡里认识不少人!”
“不光让你吃饱穿暖,哥还能想办法把你工作也安排了!”
“到时候咱俩都是吃国家粮的双职工!正经吃香喝辣!”
这“双职工”的名头,像一道电光击中了李红梅。
这是多少农村姑娘,做梦都不敢想的好出路!
她心尖猛地一颤,原本死灰的心底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。
但想到委身于这样一个男人,那份屈辱又让她犹豫不决。
“妹子!你倒是说句话呀!还有啥难处,有啥想要的,哥都依你!”
马哥急得抓耳挠腮,恨不得立刻就把人按倒。
“不过”他故作精明地压低声音,“要我说,你那个哥,都摔成那样了,花那冤枉钱干啥?治好了也是个拖油瓶,瘫子!”
“你娘拿你当牲口卖,她就不配当你娘!你就当没这门子亲戚了!”
“往后跟他们一刀两断,这才是正理儿!让他们自生自灭去!”
这挑唆的话,正戳中了李红梅心底对家人汹涌的恨意。
她猛地抬起头,泪珠还挂在长睫毛上,声音抖得厉害,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最后掀开底牌:
“行马哥。我听你的,这个家我不要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