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放下琴弓,“秦老师,您今天的拍子......“
“再来一次。“我打断他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。第二次,铜管声部又抢了拍。第三次,大提琴的弓法乱成了麻。休息时,乐团成员假装喝水、翻乐谱,却没人说话,空气里的尴尬像团湿棉花,堵得人喘不过气。我坐在指挥台的椅子上,看着台下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脸,突然想起扫街时遇到的老夫妻,他们攥着退休金说“就想要个带阳台的一楼“,眼神里的恳切,和此刻这些乐手眼里的疲惫,其实没什么两样。
中午的休息室,打开保温桶——水煮鸡胸肉配西兰花,连点酱油都没有。手机屏幕亮着,是妻子凌晨三点发来的视频:儿子趴在床上,小脸烧得通红,手里攥着个指挥棒玩具,含糊地说“爸爸......回来......指挥......“。我摸出手机想回电话,小陈却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份演出曲目单:“王总刚发的,他女儿的爱的礼赞要放在下半场,作为特别献礼。“
王总的女儿朵朵才学了半年琴,上次听她拉小星星,能把do拉成mi。但曲目单旁边的赞助合同上,“追加金额“那一栏的数字,足够给乐团换二十把新小提琴。我捏着笔的手在“同意“那栏悬了很久,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印子,像滴没忍住的眼泪。
下午带朵朵排练,她的弓子在琴弦上乱锯,像在砍树。“秦老师,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棒?“她仰着小脸问,眼睛里闪着被宠坏的光。我想说“你连弓都没拿对“,话到嘴边却变成“很好,再慢一点“。她突然放下琴,从包里掏出支口红:“爸爸说,涂这个颜色的女生拉琴更好听,秦老师你看好看吗?“口红的颜色红得刺眼,像舞台上的追光,把所有的狼狈都照得清清楚楚。
傍晚联排,当朵朵的跑调小提琴响起来时,我看见老周悄悄闭了闭眼,长号手小李差点把乐器砸在地上。后台的小陈冲我使眼色,指着台下第一排——王总正举着手机录像,笑得像朵花。我挥动指挥棒的手越来越沉,肩颈的疼痛突然爆发,疼得我眼前发黑,指挥棒在空中划了个歪歪扭扭的弧线。
散场后,我一个人留在音乐厅。舞台灯一盏盏熄灭,最后只剩一盏追光,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个孤独的惊叹号。我走到台下,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,看着空荡荡的舞台,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出租屋。想念林小满烤糊的面包,焦糊味里带着麦香;想念扫街时蹲在路边吃的牛肉面,辣得眼泪直流,却能把所有委屈都辣出来;想念自己那双磨歪的鞋跟,踩在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