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任推门进来,带着股酒气,手里拿着份投诉单。“周志国,你怎么回事?“他把单子拍在桌上,震得墨水瓶都倒了,黑色的墨水在投诉单上蔓延,“李大爷说你开的止痛药没用,家属现在堵在门口要说法!“我看着单子上的名字,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,也是这个李大爷,半夜心梗倒在雪地里,我跪在雪地里给他做了四十分钟心肺复苏,手套冻成了冰壳,手指都快失去知觉。他醒过来后,拉着我的手说“周医生是活菩萨“,那双手粗糙得像树皮,却带着温度。
“他擅自加了药量,说明书上写得清清楚楚......“我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主任打断:“别跟我讲这些!给他2000块私了,不然影响诊所评级,你担得起责任吗?你的职称还想不想要了?“我摸向口袋里的工资卡,这个月被扣了绩效,余额刚好2000。那是准备给妻子做检查的钱,我攥着卡,指节发白,卡面的塑料都快被捏变形了。窗外的玉兰花落了一地,像极了五年前那个患者送的锦旗,后来被医闹的人撕了,碎片我还收在抽屉里,偶尔拿出来看看,红色的绸缎上还留着淡淡的血迹,是我被推倒时手肘蹭破的。
下午的号看到一半,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越来越刺耳。车祸伤员被抬进来时,右腿的伤口还在冒血,裤子和骨头碴粘在一起,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,让人胃里翻江倒海。社区诊所没有缝合设备,我只能用止血带死死勒住他的大腿,手指陷进肉里,同时往市医院打电话。“没床位,“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,像结了冰,“等吧,至少两个小时。“我看着伤员逐渐涣散的瞳孔,他的嘴唇动了动,好像在说什么。突然想起医学院的誓词:“健康所系,性命相托“,而现在我能做的,只是用体温捂热他冰冷的手,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流逝。
护士递来杯热粥时,天已经黑透了。“周医生,张奶奶的女儿从外地寄来的,“她指着粥碗底下的信封,信封厚厚的,“还带了封信。“信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,边缘不齐,字迹娟秀:“周医生,我妈说您比亲儿子还亲,这是我打工攒的钱,您一定要收下给阿姨治病......“我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沓零钱,还有张照片,张奶奶的女儿穿着工服,站在流水线前,笑得很灿烂。粥碗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,像极了十年前第一次成功接生时,婴儿的体温落在我手背上的感觉,软软的,暖暖的,那一刻觉得所有的苦都值了。
后颈的麻意袭来时,我正把那2000块钱塞进李大爷的医保卡。我在他的药盒里夹了张纸条,写着正确的用药剂量和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