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拄着拐杖往地上戳:“拆了这楼,我们这些老街坊去哪聚?你懂什么叫念想!”他的拐杖头包着铁皮,是我去年给他换的,现在正对着我的脚尖。墙上的老照片被风吹得晃动,那是1998年纺织厂工会拍的,楼前的槐树下,我抱着襁褓里的儿子,妻子站在旁边笑,身后的工友们闹成一团——现在这些都成了“阻碍发展”的原罪。
儿子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时,我刚爬上顶楼检查水箱。他那边的背景是潮湿的地下室,晾着滴水的袜子:“爸,你别管那些闲事了,赶紧签字拿钱,我彩礼还差十万。”屏幕里的他眼窝深陷,手背上冻裂的口子贴着创可贴。我盯着那双手,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带他在楼前空地上放风筝,线轴就缠在老槐树上,现在开发商要把树砍了建停车场,说“老树影响施工”。
深夜检查配电室,保险丝又烧断了。我摸出自己买的保险丝换上,黑暗中突然想起厂长当年给我戴“劳动模范”奖章的话:“老郑,工人阶级的骨头是钢做的。”可现在,开发商的律师函躺在桌上,“涉嫌妨碍施工,将追究法律责任”的黑体字像条毒蛇,而我藏在床底的药盒里,除了降压药,还有张诊断书:“胃癌早期,建议尽快手术”,日期是上个月,被我折成了小方块。
楼道里传来张奶奶的咳嗽声,她总说“老郑啊,这楼就像咱的命,拆了就啥都没了”。我摸出藏在饼干盒里的存折,明天取出来刚好够给她交住院费。至于自己的手术,“等楼的事了了再说”,我对着妻子的遗照喃喃自语,照片上的她笑得像楼前的玉兰花,那年她刚满三十,说“住在这里,再苦也是甜的”。
后颈的麻意袭来时,我正把王大爷的拐杖头重新包好铁皮。窗外的月光照在“楼长”红袖章上,“为人民服务”五个字突然变得清晰,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。
三、老槐树下的回声
再次醒来时,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脸上,带着点灰尘的暖意。我摸了摸后腰,没有旧伤的刺痛,只有扫街时晒出的健康肤色。手机在裤兜里震动,是林小满发来的:“红光里小区改造方案改啦,补偿款提高了,还保留了老槐树!”
路过红光里小区,看见老郑正指挥工人装楼道灯。刘叔给他递烟,李叔往他兜里塞泡菜,张奶奶的轮椅停在槐树下,正给他缝红袖章。“小伙子,发传单呢?”老郑笑着接过户型图,钥匙串在阳光下晃出金辉,“这楼啊,就像咱的老骨头,修修还能撑几年。”
他的退休金卡还藏在饼干盒里,但居委会的公示栏上多了张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