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颈的麻意袭来时,我正靠在书店的木窗上打盹,梦里全是翻书的沙沙声。月光透过木窗的缝隙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,像极了书页上的文字。
二、书架旁的荆棘与掌心的墨香
再次睁开眼时,眼睛传来一阵刺痛。我猛地坐起来,发现自己趴在书店的工作台前,面前摊着本没修补完的1980年版三国演义,浆糊瓶倒在旁边,淡褐色的浆糊沾了满手。巷口电子书城的喇叭声吵得人头疼:“电子书全场免费读,比纸质书方便!”那声音像把锤子,一下下砸在心上。
我这才惊觉,自己变成了方秀琴。
摸向眼睛,青光眼又犯了——昨天整理旧书到半夜,现在看东西还模糊,眼角的分泌物沾着眼眶,涩得难受。书店的操作台上,摆着三份“生存难题”:房东的“催租通知”,红笔写着“下月起房租涨300元,不缴就搬”,落款日期是明天;儿子的“劝迁信”,信纸是城里高档小区的便笺,写着“我给你报老年团,别在书店遭罪”,字里行间全是不耐烦;还有张进货清单,“新版畅销书”被划掉改成“旧书回收”,最后一行写着“少进两本杂志,省点进货钱”。
墙上的老伴遗照蒙着层灰,他生前是书店的帮工,照片里的他穿着蓝色工装,正帮着搬书,笑得很实在。他总说“咱们开书店,要让大家有地方安安静静看书”,现在书架上还留着他整理的标签,“武侠类”“童话类”的字迹已经褪色,却还看得清笔画。我摸向收银盒,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一堆硬币,昨天的收入加起来只有45元——不够买半袋米,更别说缴下月涨了的房租。
早上8点,书店开门。第一个来的是张叔,拄着拐杖走了两公里,鞋尖沾着露水:“秀琴,1980年版三国演义找着了吗?我年轻时看了一半,现在退休了,想补完它。”我笑着说“找着了,特意给您留着呢”,转身从书架最上层拿出那本旧书——为了找这本书,我跑了三个旧书市场,还自己用浆糊补好了掉页的封面,手指被纸张划得全是小口子。
刚把书递给他,年轻妈妈小王就皱着眉走进来,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:“方婶,这书都泛黄了,网上随便就能看,还收5块钱借阅费,不值当。你看我这平板,能装上千本书,还不要钱。”我手里的书顿了顿,心里有点发紧,却还是把书翻开,指着书页上的批注:“您看,这是之前读者写的笔记,‘赤壁之战这段写得妙’,纸质书能留下这些痕迹,就像跟前人对话,电子书可没有这个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