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莫家女主,到如今蜗居在这贫民窟一隅,连片遮风挡雨的完整瓦片都难寻的境地。这其间的距离,何止云泥。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,闷得发疼。她深吸一口气,那污浊的空气呛得她忍不住低咳起来。怀里的莹莹似乎被母亲的咳嗽和这陌生阴暗的环境吓到,“哇”一声哭了起来,细弱的哭声在这空荡(实则狭小,却因一无所有而显得空荡)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、无助。
这一声哭,像是一把钥匙,骤然捅开了林婉清强自压抑的闸门。失去丈夫的惊惶,失去女儿的剧痛,家破人亡的绝望,以及对这陌生、恶劣环境的恐惧,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,轰然席卷了她。她腿一软,抱着孩子,沿着门框滑坐在地上,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,大颗大颗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,洇开深色的斑点。
她没有发出声音,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那压抑的、深沉的悲恸,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。
“夫人!夫人您别这样”素云慌了,丢下手中的抹布,扑过来蹲在林婉清身边,想扶她,又不知从何扶起,只能跟着掉眼泪,“您要保重身子啊,您还有莹小姐,莹小姐不能没有您啊”
是啊,还有莹莹。
林婉清猛地收住泪,低头看着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儿。那酷似莫隆的眉眼,此刻因哭泣而紧紧皱着。这是她仅剩的了。隆哥不知在狱中如何,贝贝下落不明、生死未卜她不能再失去莹莹。
她不能倒下去。
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从残破的身躯里生发出来。她抬起手,用衣袖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,尽管新的泪水很快又漫了上来。她抱着莹莹,挣扎着站起身,不再看那漏风的门,也不再感受那潮湿的地面。
“素云,”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,却异常坚定,“收拾吧。先把床弄干净,让孩子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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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存的第一步,是钱。
林婉清带出来的细软不多,几件贴身藏着的金饰,一些零散的银元,还有她头上、耳上、腕上还没来得及被搜走的几样首饰。她知道,坐吃山空,尤其是在这沪上,米珠薪桂,她们主仆二人加上一个奶娃娃,花销不会小。
她必须尽快将这些死物,换成能维系生活的活钱。
她选了一支成色最好的金簪,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了,带着素云,再次走入霞飞坊那纷乱嘈杂的街巷。这一次,她的目标明确,神情也褪去了初来时的惶惑,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