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十名秦军将领,一个个都像是庙里泥塑的菩萨,立在巨大的沙盘两侧,动也不动。
帐帘大开,日光从外头照进来,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沙盘上,那些山川河流便被一道道人影切割得支离破碎,瞧着像一群沉默的鬼在分食天下。
李幼白官阶最低,依着规矩,站在最末尾的角落里,像一株墙角的草,没人会多看一眼。
她的视线,却很长,越过身前那些铁塔似的魁梧身影,越过沙盘上微缩的万里江山,最后落在了帅案后头的那个人身上。
那人端坐,身披一套唯有破军卫主将才有资格穿戴的玄黑重甲。身形在满帐虎狼之士中,其实算不得如何魁梧,可他就那么坐着,便如一座山坐镇在那里,让整座大帐的空气都变得沉重、稀薄。
他约莫四十岁年纪,面容冷硬如北地铁石,最扎眼的,是自左额角斜着劈下来的一道疤,一直延伸到下颌。
那疤痕不是寻常的肉色,也不见狰狞,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银亮质感。烛火一晃,那道疤便跟着闪过一道金属冷光,好似一条银鳞小龙,在他脸上打盹。
他便是这支秦军西路军的主帅,整个北方战线的总指挥,龙骧九卫之首破军卫的主将,燕寒川。
一个在北地能让小儿止住夜啼的名字。
李幼白眼角余光瞥见,就连钟不二这等在军中出了名悍不畏死的军侯,在燕寒川跟前,也下意识地收敛了浑身扎人的气焰,屏住呼吸,站得笔直,像个第一天入伍的新兵蛋子。
整座大帐的沉闷,原来都因燕寒川一人的呼吸而起落。
“诸位。”
燕寒川终于开了口,嗓音里没什么情绪,像是雪地里两块石头在摩擦,“请看。”
他手里握着一把铁钳,钳口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,没有丝毫犹豫,径直在巨大的舆图上,按在了墨家机关城的核心——断水涯之上。
“滋啦”一声轻响。
地图上,便多了一个焦黑的烙印,还在冒着青烟。
“墨家机关城,建在天险之上。他们的机关术,诡异得很,不是寻常战法能打下来的。”
他话音刚落,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将军便踏出一步,中气十足,嗓门像是打雷:“燕帅,末将不敢苟同!墨家那些逆党,不过是仗着地利死守的土鸡瓦狗罢了。我大秦的锐士,天下无双,何必怕那些不入流的奇技淫巧?末将请命,以军阵层层推进,拿人命去填!不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