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亲自询问刘家姐弟。
“你父亲离家那天,具体是12月几号,早上几点钟,穿的什么衣服,除了说去上海,还说了什么?”
他的声音不高,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,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姐姐刘秀娟的双手放在膝盖上,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她的回答起初还带着一丝努力维持的镇定,但随着问题深入到那些她不愿回忆的过往,语气渐渐变得生硬,像在背诵一篇早已烂熟于心却毫无感情的课文。
“不到两个月,信就来了,上海浦东建筑工地后来每年都有一两封”
当提到“钱”字时,她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,那里面混杂着积年的委屈和无法释怀的怨恨。“没有,一分钱也没有寄回来过。我们恨他,只当他死了。”
“这么说,根据这些信件,你们的父亲这些年一直活着,在上海生活?”邓磊追问,他的心在一点点下沉。
这看似清晰的线索,正把他引向另一个死胡同,希望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欲灭。
这么说的话,这对姐弟的父亲一直活着,那岂不是说,不是湖底淤泥的那具白骨!
“是的,村里人都知道。”刘秀娟的回答斩钉截铁,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砸灭了邓磊眼中最后一点光。
就在这片沉闷得令人窒息的绝望中,一直像影子般静默坐在侧后方的章恒,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。
他之前几乎没怎么开口,只是用那双过于清澈、仿佛能洞穿表象的眼睛,静静地观察着——观察着邓磊眉宇间越来越深的沟壑,观察着刘秀娟叙述时那过于流畅却缺乏情感波动的语调,观察着弟弟刘建军始终低垂着头、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姿态。
一种强烈的、近乎本能的直觉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来。
太“干净”了,这故事太“完美”了。
一个负债离家、意图赚钱的父亲,十几年间只靠几封内容千篇一律的信件维持联系,却对家中嗷嗷待哺、身处绝境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,连最基本的经济援助都没有?
这违背了最基本的人伦常情,像是有人刻意搭建起来的一个看似合理、实则脆弱的舞台布景。
那些定期出现的信件,不是温暖的牵挂,反而更像是一种精密的、冷酷的“标记”,意在向所有人宣告:刘福生活着,在上海,只是不回来。
就在邓磊几乎要放弃这条线,准备合上笔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