察自己,她正请一个学生站起来朗读课文。
那是个戴眼镜的男生,声音清亮,把“关山难越,谁悲失路之人”读得抑扬顿挫。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,在苏汐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。她专注倾听时,会无意识地用食指轻轻点着下巴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把钥匙,突然打开了高长河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。
他想起很多年前,在红星大队插队时,杜雪华听他念诗的时候,也会做这个动作。
那时他们年轻,躲在知青点的后院里,他就着煤油灯给她念普希金的诗。
她总是这样微微侧着头,食指轻点下巴,眼睛亮得像夜空的星星。
如果瑶瑶没有被抱走,应该也这么大了。这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,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
他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,摸到那个随身携带多年的小布包——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铛,是当年给女儿买的满月礼,还没来得及系在她手腕上,人就丢了。
教室里,苏汐正在布置作业。她的声音清柔悦耳,像山涧溪水流过卵石。
高长河望着她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背影,突然很想知道这个姑娘多大了,家在哪里,父母是做什么的。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,只是悄悄退出走廊,下楼时脚步比来时沉重了许多。
暮色渐浓,章恒还坐在办公室里没有离开。
楼下那辆三菱的车身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泽。他想起自己刚开始开这辆车时的兴奋,现在这辆车却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。
他拿起电话,又放下。找黄局反映?越级上报是官场大忌。
直接去找胡志康?为了辆车撕破脸值不值得?窗外,最后一点天光消失在地平线下,整座城市华灯初上。
他的车钥匙还躺在别人的口袋里,像他此刻的心情,悬在半空,落不到实处。
而此时的高长河正坐在回市委的车上。
他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,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那个年轻女教师的身影。
这么多年了,他和雪华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女儿。
每个陌生姑娘的背影,都可能藏着他们失散多年的骨肉。这次呢?会不会真的是瑶瑶?
夜色渐深,两段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生,因为一辆车、一堂课,在这个普通的冬日里,悄然交织成命运的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