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远侯府,
哪怕是元宵佳节,林黛玉也未有懈怠,仍与业师邢秉诚在书房研读经义。
这已是第三次授课。
连日来,邢秉诚不仅要为林黛玉详解五经,夜里更要挑灯备课,倒比学生还要勤勉几分。
不过三日,他眼下已现出乌青,讲学时声音都透着疲惫。
“礼记礼运有云:‘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’”
邢秉诚正讲到关键处,却听林黛玉轻声唤道:“先生。”
听得一声轻唤,邢秉诚执书的手不禁发颤。
这几日最令他心惊的,便是这位二公子突如其来的诘问。
那些问题往往贯通五经,直指义理矛盾之处,每每让他这个专治诗经的廪生难以招架。
强撑笑意,邢秉诚应道:“公子又有何见教?”
林黛玉凝眉思索片刻,缓缓道:“学生读礼记,见其极力推崇三代之治,谓‘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’。然同一部礼记中,曲礼又云‘刑不上大夫,礼不下庶人’。”
“若真如礼运所言天下为公,何以曲礼又要严分贵贱?若依曲礼区分尊卑,又何以实现礼运的大同理想?”
“学生在想,若科场策问中要论礼治,究竟该取哪一端立论?”
“咳咳”
邢秉诚以袖掩口,连声咳嗽,放下书本道:“这个此问牵涉经义根本,非三言两语能尽。”
顿了顿又叹气道:“今日为师身体略感不适,需得早休息半个时辰了。”
林黛玉收拾起书本,颔首道:“先生好生修养,最近气色确实有些不佳,弟子叨扰了。”
走出书房,林黛玉还忍不住暗暗点头,“连先生都有不舒服的时候,看来我也没诓骗了香菱姐姐。”
“少爷。”
走在回廊中,林黛玉忽而见到几个嬷嬷正结队迎面走来,手上还提着食盒。
“你们这是要去给父亲送饭食?”
“正是。”
为首的吴嬷嬷道:“老爷不好吃外面的东西,这会入夜去再送些夜宵给老爷添补。少爷欲要亲往吗?”
林黛玉蹙眉想了想。
她和镇远侯真算不得熟识,若是邹氏,她或许会想要往外走一遭了。
摇了摇头,林黛玉道:“今日先生教了不少功课,这会儿倒是还想再温习书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