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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荆楚晨曦(4)

命”、“排满”等墨迹浓重的标题。他正待细看,母亲云娘已疾步从厨房出来,一把将他抱起,低声道:“脏东西,莫要乱捡!”说话间,她绣着缠枝莲纹的鞋底,不经意地踩过传单上那个硕大的“革命”墨字,湖绉的裙裾带起一阵微风,掀动了厨房门口大木盆里正在浸泡的青青粽叶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
宣统元年(1909年),春。

八岁的谢文渊迎来了开蒙正式拜师的重要日子。仪式就在谢家塾学的正堂举行。香烟缭绕中,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高悬于壁,神情肃穆。谢明远端坐于师位,面容比往日更加庄重。小文渊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长衫,在福伯的指引下,向孔子像行三跪九叩大礼,然后向端坐的父亲磕头奉茶。

或许是紧张,也或许是袍角被什么绊了一下,最后一个头磕下去时,额头竟重重碰在青砖地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一缕鲜红的血珠立刻从他白皙的额角渗了出来,滴落下来,正巧落在他身前那方刚刚研磨好的、漆黑油亮的徽墨之上,迅速洇开一小团暗红。

谢明远眉头微蹙,却并未起身,只沉声道:“男儿志在四方,皮外伤何足道哉?起身,听训。”

小文渊忍着眼眶里的泪水,依言站起,垂手恭立。

“吾辈读书,当明理、立志、修身、齐家,而后方谈治国平天下。”谢明远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,“‘学而优则仕’,乃千古正途。如今科举虽停,然朝廷开办学堂,亦需真才实学之辈。你当潜心向学,勿负韶光,他日”

他的训诫话语被一阵由远及近、沉闷而极具力量的轰鸣声打断。那是从城外传来的火车汽笛声。几年前,卢汉铁路(京汉铁路)通车,铁路线恰好从荆州城外经过。这现代工业文明的象征,其声音对于这座古老城池而言,既熟悉又仍觉刺耳。堂下的学童们,包括额角还在渗血的小文渊,都忍不住微微侧耳,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好奇。

谢明远的训话顿了顿,看着台下那些稚嫩脸庞上对窗外世界的向往,他终究没有继续“学而优则仕”的话题,只是挥了挥手,示意开始诵读幼学琼林。

自那以后,谢明远虽依旧严格要求儿子的学业,却似乎默许了他一些“逾矩”的行为。比如,小文渊可以搬来梯子,爬上那间平日紧锁、堆满杂物的阁楼,从那落满灰尘的书箱里,翻出魏源编写的海国图志,或是徐继畬的瀛寰志略,一看就是大半天。那些描绘着奇异风物、坚船利炮、世界格局的插图和论述,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完全不同世界的窗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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