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轮车碾过最后一截碎石路时,排气管发出一声闷响,像老黄牛打了个饱嗝。
李宝伸手按住颠簸的膝盖,透过蒙尘的挡风玻璃,青灰色的大方台山壁正从晨雾里缓缓显形,石缝中挤出来的野藤缠成乱麻,在山风里簌簌抖动。
"就这儿。"他拍了拍驾驶座挡板,老支书的三轮立刻歪歪扭扭刹在山壁下。
施丽娅先跳下车,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——从向阳村到这儿不过二十里山路,可后斗里堆着的鸡蛋山货早颠得东倒西歪,有个蛋壳裂了道缝,蛋清混着晨露在她鞋边洇开,黏糊糊的。
张远山从怀里摸出罗盘的动作很慢,指节因为常年握桃木剑而泛着青白。
他单膝点地,将罗盘平举到齐眉高度时,李宝看见他腕间的朱砂串子在抖。"怪事。"道士的声音突然发紧,"指针转得有章法。"
钱一多立刻猫着腰凑过去。
四人的影子叠在罗盘上,青铜指针正以极缓的速度画着圈,每转完一周,针尖就会重重磕在"艮"位,发出细微的"咔嗒"声。
李宝蹲下来,喉结动了动——他想起二十年前在陕西考古所见过的西周青铜日晷,那上面的刻度也是这样,每圈精准得像是被人拿尺子量过。
"莫不是地脉乱了?"钱一多伸手要碰罗盘,被张远山啪地打开。
道士额角沁出细汗:"地脉乱是乱转,这是...这是有人在底下拨弄。"他抬头看向山壁,褶皱的眼皮跳了两跳,"袁天罡那老东西,局设得深啊。"
施丽娅突然蹲下来,指尖轻轻碰了碰李宝的手背。
她的手凉得像块玉,说话时呵出的白雾裹着松木香:"我阿爷说过,唐代风水师喜欢在关键处设''应心局''。"她指了指罗盘,"指针每圈磕在艮位,艮为山,山为门——说不定是在指这儿。"
张远山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。
他猛地站起来,道袍下摆扫得碎石哗啦响:"应心局!
对,应心局!
当年袁天罡给长孙皇后看阴宅,就是用罗盘应心引门..."话音未落,天色突然暗了下来。
李宝抬头,原本清亮的晨空不知何时聚起铅灰色云团,像有人拿墨汁在天上抹了把。
"虎符。"施丽娅的声音发颤。
她从背包里摸出鱼形虎符的动作带着股狠劲,青铜表面本还留着体温,此刻却烫得她指尖发红。
李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