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迫地开始阐述:
“既然冯老要听,那吾便姑妄言之。若论此举之‘利’,首要一点,便是能将原本大量聚集、沉淀于世家大族手中的财富,通过种种渠道,或税收,或引导其投资于新兴产业,或令其让利于民,使其部分得以流入天下万千黔首手中。”
“黔首得利,生活富足,自然对带来此等变化的皇帝感恩戴德,忠心拥戴。此乃巩固皇权,收揽民心之大利也。”
冯去疾听着这番论述,脸上并无多少动容之色,只是微微颔首,示意嬴政继续。
在他这等老派政治家看来,皇帝收取民心乃是天经地义之事,赵凌的手段固然新颖,但其目的并无出奇之处,嬴政此刻所言,依旧未能触及他心中真正的关切,甚至觉得还是些表面文章。
嬴政将冯去疾的反应看在眼里,并不着急,话锋随即一转,开始论述“弊”端,其言辞也变得犀利起来:
“然而,福兮祸之所伏。陛下如今重用商贾,鼓励工商,轻徭薄赋,减轻刑法,使得民间活力大增,黔首确有机会富足。但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”
“黔首富足之后,见识增长,欲望也随之膨胀,若教化未能及时跟上,管理稍有松懈,则容易滋生事端,不再如以往那般易于管束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深邃,指出了更深层次的隐患:“更重要的是,商人借此东风,迅速积累起巨额财富。长此以往,恐致尊卑不分,礼法懈怠。商人重利轻义,若其势力过度膨胀,手握重金而无相应之责任与约束,则可能交通王侯,把持地方,甚至霍乱天下!此其一弊。”
“其二,”嬴政的声音愈发沉凝,“世家门阀在此过程中势力被削弱,财富相对缩水。而新兴的商人群体则快速崛起。”
“旧有的世家倒下,新的以财富而非传统功勋与血缘为根基的世家便会应运而生。”
“这些新贵,或许缺乏旧世家的底蕴与对皇权的天然敬畏,但其掌控经济命脉的能力,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影响力,恐怕犹有过之。届时,皇权面临的,将是一批更难以驾驭的对手。”
“妙啊!先生此言,真乃一针见血,鞭辟入里!”
嬴政话音刚落,冯去疾原本有些意兴阑珊的神情骤然一变,双目之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,仿佛遇到了难得的知音!
他忍不住拂掌大笑,笑声洪亮,充满了找到共鸣的兴奋与激动:
“先生与老夫所见,可谓英雄所见略同!不谋而合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