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脂白玉环佩,随着她的步伐,偶尔相互轻轻撞击,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叮咚声,在这过分安静的宫道上,显得格外清晰。
她的面容看似平静无波,如同深潭,但大脑却在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速运转着。思绪纷乱如麻,又被她强行梳理。
该如何向赫连决开口?
直接告诉他,大唐来了旨意,要召我回去,还许以国后夫人之位?他会是什么反应?是初闻的震惊与错愕?是得知可能失去她的愤怒与不甘?是对十年夫妻情分的不舍与挽留?还是作为一个帝王,在面临可能的国家危机时,第一时间权衡利弊、趋利避害的冷静与算计?
十年了。
从最初那个雪夜,她顶着大唐“公主”的光环,怀着忐忑与不安嫁入这异国宫廷,到如今成为与他并肩执掌江山的凤主,他们之间的关系,早已超越了最初那场纯粹的政治联姻和利益结合。
她记得他初见她时,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探究;记得她在后宫屡遭陷害时,他不动声色却总能及时给予的维护与信任;记得她提出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的改革建议时,他虽有疑虑却最终选择支持的开明;记得他们在御书房为了某个政见争执到深夜,又最终达成共识的默契;更记得他们共同孕育子嗣时,他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喜悦
他们之间,有相濡以沫的温情,有并肩作战的义气,有共同养育儿女的羁绊,更有对这万里江山、对乞儿国千万子民共同的责任。他深知她来历不凡,胸有丘壑,聪慧果决,从不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的意见;她也渐渐读懂了他看似冷硬外表下的雄才大略与那颗希望国家强盛、百姓安康的赤诚之心。
可是,这份历经十年打磨的感情与信任,在面对大唐这样横亘在前的庞然大物时,在面临“忠于国家”与“孝于父母”这两座沉重大山的压迫时,是否还能坚不可摧?是否能够经受住这前所未有的、足以颠覆一切的严峻考验?
她不知道。人心,尤其是帝王之心,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东西。
行至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宣政殿外,尚未走近,远远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并不算低沉的争论之声,打破了皇宫往日该有的肃静。声音透过厚重的殿门,依然能听出其中的激动与焦灼。
毛草灵心中一凛,对身后跟随的宫人做了一个止步噤声的手势,自己则放轻了脚步,悄无声息地走到殿门侧面的阴影里,凝神细听。
只听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、此刻因激动而微微拔高的声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