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有被踩踏的痕迹,新抽的嫩芽断落在泥水里。
村支书家在村子东头,是栋刷着白灰的二层小楼。开门的妇人看见我们这副模样,手里的搪瓷盆“哐当“掉在地上。“老茶头他...“支书趿着鞋从里屋冲出来,粗布褂子都没系好扣子。
等我们带着五六个村民回到现场时,雨势已经小了些。有人举着松明火把照亮屋子,跳动的火光让墙上的影子忽大忽小,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。老茶头趴在地上,右手保持着抓握的姿势,指甲缝里嵌着几片墨绿色的茶叶。
“是明前龙井。“人群里有人低声说。我凑近细看,那些茶叶比茶篓里的更细嫩,芽尖带着淡淡的鹅黄色。这很奇怪,老茶头的茶篓里装的明明是普通的雨前茶。
“他今早还去我家借过竹筛。“一个穿蓝布围裙的妇人突然开口,声音细得像蚊子叫,“说要挑拣新茶...“
“挑茶?“村支书皱起眉头,“他家的明前茶不是上周就卖完了吗?“
这话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。我注意到有个穿黑布衫的年轻人悄悄往后退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当火光扫过他的裤脚时,我分明看见一块深色的污渍。
“二柱子,你跑啥?“有人喊住他。年轻人猛地一颤,手里的柴刀“当啷“掉在地上。那把刀崭新锃亮,和插在老茶头胸口的锈柴刀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我...我刚从山上砍柴回来。“二柱子的声音抖得厉害,眼睛死死盯着地面。他的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,裤脚还在往下滴水。
村支书让人看好二柱子,转身对我说:“外乡人,这事儿...怕是得麻烦你多留几天。镇上的派出所明天才能到。“我这才想起自己抛锚在牌坊下的车,此刻倒成了最无足轻重的事。
夜里我被安排在村头的旧祠堂。供桌上的牌位蒙着厚厚的灰尘,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农具。躺在吱呀作响的竹床上,我总能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像有人在雨地里徘徊。
凌晨时分,我被一阵窸窣声惊醒。借着月光,看见窗纸上有个模糊的人影。那人影在窗前来回晃动片刻,突然消失在夜色里。我摸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,悄悄推开门,雨已经停了,石板路上湿漉漉的,印着一串浅浅的脚印。
脚印通向祠堂后的竹林。月光穿过竹叶洒在地上,斑驳得像张撕碎的网。我握紧刀子往前走,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。拨开半人高的茅草,看见白天那个穿蓝布围裙的妇人正跪在一座新坟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