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来“咕嘟咕嘟”的气泡声,还有女人含混不清的哼唱,和记忆里水鬼的声音重叠在一起。
“救救命”一个嘶哑的男声突然闯进来,背景里满是慌乱的水声,“她在拉我的脚好多头发”
电话突然挂断,再打过去已是空号。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,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。那个声音太像表叔了,可表叔明明好好地待在村里。
第二天一早,我去了表叔家。推开院门时,晒谷场上的竹匾里晾着些发黑的水草,表婶正蹲在井边搓洗衣物,木盆里漂着件白色连衣裙,领口绣着朵早已褪色的莲花。
“表婶,表叔呢?”我的声音在发抖。
女人慢慢转过头,她的眼球上蒙着层白雾,像是长期泡在水里的人。“他去草海了呀,”她咧开嘴笑,露出泛白的牙齿,“说要给你找样东西,说你带回来的护身符,镇不住她”
木盆里的水突然沸腾起来,那件白裙像被无形的手提着,从水面慢慢浮起。我看见裙摆下缠着无数根黑发,正顺着盆底的裂缝往井里钻。
“你看,”表婶指着井台,那里刻着和护身符一样的符号,“民国二十三年,她就是从这口井被拖走的。那时候她才十六,梳着双丫髻,辫子上绑着红绳”
井里突然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有人掉了下去。我趴在井沿往下看,漆黑的水面上漂着个熟悉的身影,表叔的草帽正随着水波慢慢打转,他的脚踝处缠着团黑发,正被缓缓拖向深处。
“抓住!”我解下脖子上的护身符扔下去,石头在半空划出道青光,落水时激起巨大的水花。井里传来女人的尖叫,黑发像被火烧般蜷成一团,表叔趁机抓住井绳往上爬,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的淤泥。
“她跟着你回城了,”表叔趴在地上咳着水,咳出的泡沫里混着水草,“那护身符只能镇住她的本体,镇不住她的怨气”
他从怀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锁,锁身上刻着“沈莲”两个字。“这是在她坟里挖出来的,她是被人贩子锁在船上运来的,跳海前用这把锁把自己和船绑在一起,说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”
铜锁突然变得滚烫,烫得表叔手一抖掉在地上。锁扣“咔哒”一声弹开,里面滚出半枚铜钱,上面刻着的“光绪元宝”已经被水浸得发绿。
这时井里的水开始往外溢,漫过我的脚踝。我低头看见水面上漂着无数张人脸,都是些模糊的男人轮廓,他们的脖颈处都缠着黑发,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