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那辆擦得锃亮的永久牌二八大杠,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向县城驶去时,天已完全黑透。
雪地映着微弱的星光,四周景物尚可辨识。
他选择在深夜赶路,正是为了将行踪彻底融入这片死寂。
深夜十一点多,奎爷家那扇老旧脱漆的榆木院门出现在视线尽头。
陈冬河停下车,谨慎地环顾四周,确认无人后,才上前敲门。
笃——笃笃——
笃——笃笃——
六声敲门,遵循着一短一长的节奏,间隔分明。
这是他和奎爷约定的暗号。
门内没有丝毫动静。
陈冬河也不急,垂手静立,呼吸融入冬夜的寒气里,仿佛与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。
约莫过了一分钟,院内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,“吱呀”一声,门开了一条缝,露出奎爷那饱经风霜,此刻却格外紧绷的脸。
见是陈冬河,他眼中忧虑更深,却不多言,只侧身低声道:“快进!”
两人无声地穿过冷清的院子,进了点着煤油灯的里屋。
屋内光线昏暗,火苗在玻璃罩里跳动,映着墙角堆放的麻袋和杂物,显得几分清冷。
陈冬河知道,奎爷家眷都已被支开,就是为了等他。
奎爷将一碗粗瓷茶缸推到陈冬河面前,里头是冷透的苦茶沫子。
他看着陈冬河年轻却沉稳中透着寒气的脸,心知肚明。
换了他自己,遇到那档子事,心里这口恶气,也非得立刻出了不可,拖久了就散了那股劲。
陈冬河果然第二天就找上门来。
“林爱民在县医院躺着,西排病房第三个门,三人间。另外两张床空着,就他和婆娘孩子在。”
奎爷压着嗓子,语速很快,声音干涩,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。
“动手就今晚,最妥当。你那边东西弄好了?啥货?我去牵牲口什么时辰到合适?”
他现在没心思客套寒暄,句句都是关键。
陈冬河端起那粗瓷缸子,冰凉的搪瓷边沿抵着嘴唇,声音很淡,分量却不轻:
“四只驼鹿,一头棕熊,外加三十几头狼。”
奎爷端着旱烟袋的手猛地一顿,烟锅差点脱手,老眼瞪大了些。
他知道这小子在山里能耐大,可一天多功夫,掏弄出这么一堆硬货,还是大大超出他预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