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病房,与床单被褥的惨白融为一体。
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一下,光线短暂地黯了下去。
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,那个女孩的眼睛被纱布层层包裹着。
况茳齐立在窗前,俯瞰着住院部大楼下方。
路灯的光晕汇聚成一片橘黄色的海洋,但这片“海”的下方,宽阔的马路空空荡荡,不见一辆行驶的汽车。
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。
只有那些沉默伫立的路灯,以及每隔几个街区便会出现的城市护卫队巡逻兵,证明着夜晚并非全无活物。
况茳齐垂下眼帘。
一股暴戾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,几乎要催使他将拳头砸向面前的窗玻璃。
但那股冲动最终还是被压制下去,他的手只是安静地垂在腰侧。
不久之前,况亭栖的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思绪。
电话里,大哥问他在何处,他没有隐瞒。
况乔筱的伤势不重,但那圈扎眼的纱布足以说明一切,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。
况亭栖在电话那头的关切听起来很真切。
可古怪的是,他这位大哥并未提出要来医院探望,这与他们兄弟间往日的交情全然不符。
况茳齐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,追问家里是否发生变故。
电话另一端的况亭栖言辞闪烁,却还是在况茳齐的旁敲侧击下吐露了实情。
得知母亲和爷爷安然无恙,况茳齐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,和况龙津得到消息时的反应相差无几。
但他多问了一句,关于司机张叔,关于管家老刘。
当“都死了”三个字从听筒传来时,他沉默了。
哀恸的情绪攫住了他,那种周遭空无一人的孤寂感再度将他包围。
王世贞在觚不觚录中言及的“草芥人命”,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象。
在这崩坏的世道,人命确实轻贱如草芥。
连同为市长府邸的况家庄园都能够被轻易闯入,这世上,又何处堪称安身之所?
垂在裤缝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,他咬紧了牙关,让侧脸的线条绷得硬朗。
第一序列。
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里浮现,清晰而坚定。
唯有抵达那个位阶,他才能获得在这世间立足,并守护他人的资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