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面的山峰里,大铁锤一拳砸在坚硬的岩壁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在他视线的尽头,秦军的营寨之中,那面高高飘扬的旗帜上,伏念的人头就那么孤零零地挂着,被白日的烈阳暴晒,被夜晚的寒风吹拂。他们眼睁睁地看着,却无能为力。
形势,已不容乐观。
陈无声昨日负伤而归,带回来的消息与他们亲眼所见的相互印证,公输家又造出了新的机关兵器。
而今日下午,负责侦查的弟子也回报,秦军在对面的山顶上,架设了许多奇形怪状的铁疙瘩,能将一种会爆炸的东西,投掷到极远的地方。
众人将情报仔细盘问清楚后,每个人的脸色都又沉了一分。
若果真如此,秦军只需占据高处,便能用那种新式火器,对他们藏于山林中的伏兵进行无差别的轰击。
届时,他们精心布置的防线,会变成一片火海,藏身其中的弟兄,怕是连敌人的面都见不着,就要死伤惨重。
“鬼先生,”
墨子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秦军此举,已非人力所能阻挡。当务之急,是让外围的弟兄们尽快撤回机关城,暂避锋芒。燕寒川的主力尚未全部压上,他分明是想先用炮兵,将我们这些藏在山里的钉子一颗颗拔掉,为他的大军扫清道路。”
他的目光,和众人一样,也凝望着夜色中那颗模糊的人头。平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,此刻也难掩疲惫与悲伤。
老鬼却想也不想,直接否决了墨子的提议。
墨子眉头紧锁,看向这位兵家的掌门人,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,引得周围的墨家弟子、兵家子弟和魏军将领都齐齐望来。
“若将外围地势拱手相让,秦军便会肆无忌惮地压至城下!我们本就人手不足,届时如何抵挡?我们唯一的希望,就在于这层层布置的山势之中!所有的机关、埋伏、陷阱...我们现在要做的,不是守住一座死城,而是为墨班大师在九曲岭布防,争取到足够的时间!”
“所以,我们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,被秦军的炮弹活活炸死?”
墨子的声音里,已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愠怒,“你看看!伏念的人头就挂在那儿!若非我们当初高估了宋义,他何至于此!”
面对墨子的质问和众人眼中的疑虑,老鬼那张满是褶皱的干瘦面皮,依旧如枯井般毫无波澜。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像今夜的月色一样,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