铺伙计的鼾声里翻检泛黄账册。烛泪在典当记录上凝成冰珠,他对着月光辨认模糊字迹,指甲缝里嵌满墨渍与尘土,终于在黎明前将那叠记载着荣府秘押的契书揣进怀里。
得知王家绸缎有异的当夜,他踩着积雪潜入库房,让管家举着油纸灯笼照亮。霉味混着绸缎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,他解开一匹匹缎子,指尖抚过锦面时骤然顿住——看似流光溢彩的织锦下,藏着蛛网般的蛀洞。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暗影,当锋利的绸缎边缘割破掌心,鲜血滴在霉变的布料上绽开红梅,他反而笑出声来,攥紧那截残次品,指关节泛白如霜。这带血的证据,终将成为撕开阴谋的利刃。
28.宝玉的困境
送走下人们后,宝玉扶着王夫人回了屋。锦儿给他们倒了杯茶,退了出去。屋里静悄悄的,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。王夫人喝了口茶,看着宝玉,轻声说道:“宝玉,你刚才跟下人们说的话,娘都听到了。可府里现在的情况,你也知道,哪里还有银子给他们发月钱啊?”
宝玉坐在王夫人对面,手中捏着的茶杯已然凉透。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缠枝莲纹蜿蜒而下,在红木桌面上晕开深色水痕,恰似此刻萦绕心头的愁云。他眉头紧锁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口缺口——那是前日醉酒的贾琏摔碎半只后,勉强拼接起来的残次品。茶汤随着他指尖的颤动泛起细碎涟漪,映得茶沫如同深秋将散的残雪。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银子,刚才那么说,只是为了安抚下人们的情绪。
窗棂外枯枝敲打青砖的声响愈发急促,西风裹挟着细沙扑在糊窗纸上,发出呜咽般的嘶鸣。他盯着杯底沉淀的茶渣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挺直脊背:“娘,我记得父亲以前好像在外面有一些朋友,或许我们可以找他们借点银子?”
王夫人摇了摇头,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上的缠枝莲纹——那是早年陪嫁时最不起眼的茶具,如今却成了仅剩的体面。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眼角新添的皱纹里藏着经年累月的疲惫:“你父亲那些朋友,都是些趋炎附势的人。以前咱们家风光的时候,他们天天上门来巴结;如今咱们家败落了,他们躲都躲不及,怎么可能会借钱给我们?”宝玉听了,心里也凉了半截。窗外忽然卷进一阵风,将案上半开的账簿吹得哗哗作响,露出那些用朱砂红笔勾销的巨额亏空——去年修缮祠堂的欠款尚未还清,今年庄子上又报来虫灾绝收。
他又想起前日在后花园撞见的情景:几个婆子偷偷将紫檀屏风拆成零件,塞进破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