乞儿国的春天,似乎总是比记忆中的长安要来得更晚一些。
御花园里的垂丝海棠,枝头才刚冒出些嫩红的芽苞,怯生生的,如同豆蔻少女颊上的羞晕。风拂过,已带了三分暖意,却仍裹挟着戈壁边缘特有的、挥之不去的干燥与尘息。
毛草灵——或者说,如今乞儿国上下尊称的“凤主”陛下,正倚在临水的朱漆栏杆旁,望着池中几尾肥硕的锦鲤懒洋洋地摆尾。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条,在她月白色的凤纹常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十年了,她早已习惯了这里的饮食、气候,甚至这带着沙砾味的风。只是每到春日,心底某个角落,总会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名状的、浅浅的涟漪。
那或许是属于另一个世界,另一个身份的,遥远的乡愁。
“娘娘,起风了,仔细着了凉。”贴身女官云袖轻声上前,将一件杏子红的薄绒斗篷披在她肩上。
毛草灵回过神,拢了拢斗篷,微微一笑:“不妨事。陛下还在前朝议事?”
“是,听说今日有南边商队带来的新消息,陛下与几位阁老商议许久了。”云袖答道,细心地将她鬓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抿好。
南边的消息毛草灵眸光微动。乞儿国在她与皇帝赫连决这十年的苦心经营下,开通商路,鼓励农耕,改良器械,国力日盛,早已非昔日那个贫瘠困顿、需要仰大唐鼻息的小国。商队往来频繁,带来四方讯息,也带来了与故国更多的牵连。
正思忖间,廊下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。
来的是内侍监总管福安,他面色有些异样,趋步上前,躬身低语:“娘娘,前头来了大唐的使臣。”
大唐使臣?
毛草灵的心,毫无预兆地猛地一跳。握着栏杆的手指,下意识地收紧了些。
十年了。自她顶替和亲公主之名,踏入这片土地,长安的繁华,毛府的庭院,甚至那场导致她穿越的车祸都已被岁月的尘埃层层覆盖,变得模糊而不真切。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那“罪臣之女”的初始身份,完全融入了“乞儿国凤主”的角色。
这突如其来的“故国来使”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瞬间搅乱了一池春水。
“可知所为何事?”她声音平稳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福安头垂得更低:“使臣言明,要面见陛下与娘娘,宣示大唐皇帝陛下旨意。观其仪仗,似是颇为郑重。”
郑重?毛草灵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,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