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紫禁城,依旧暮色沉沉。
北风掠过宫墙,卷着细碎的雪粒子,在廊柱间呜咽。
几名内侍缩在值房角落,炭盆里的火将熄未熄,映得众人的脸色晦暗不明。
“昨儿景福宫又抬出去一个”
年长的内侍压着嗓子,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摩挲:“才十三的丫头,不过打翻了半盏参汤,就被活活杖毙了。”
他喉头滚动,仿佛还能听见那凄厉的哭喊声:“三十杖没挨完就断了气,血浸透了春凳,擦洗的婆子换了三桶水”
角落里的小火者,陡然打了个寒颤。
他新调去王贵妃的景福宫伺候,手指上还带着前日被香炉烫出的水泡。
“前日俺递错经卷”
他声音发飘:“娘娘抄起砚台就砸!”
说着,下意识摸了摸额角结痂的伤口:“若不是黄公公路过,过来给俺挡了挡,怕是和那一样”
“这算什么?”
年长的宫婢冷笑一声,从袖中掏出些许药膏递给小火者,她腕上露出一截淤青,像是被什么硬物勒出来的。
“上月陛下在打坐,说奴婢的脚步惊了神明——”
她突然噤声,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,窗外一道黑影正掠了过去。
沉默像冰水般漫过值房。
炭盆噼啪一声,爆出个火星,映亮众人惊惶交错的视线。
终于,那道黑影闪过,并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。
“许是野狸”
众人松了一口长气,旋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。
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,什么时候是个头啊?
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,入宫多是走投无路。
不然谁也不会愿意自残身体,亦或孤独终老,一生不得嫁人。
原先蒋太后宽仁,很少惩处宫人,连带着各宫也不敢行暴虐手段,以免招致太后不喜。
可自从蒋太后病逝,那位主子越来越难伺候,接连惩处下人,各宫的娘娘们手段也变得凌厉起来。
上行下效是一方面,同时也担心自家宫人坏了规矩,惹得天子不喜,连带着对皇儿也不喜。
宫人的噩梦就此降临。
“如今只剩下昭阳宫的阎娘娘,最是仁厚了!”
一段死寂后,年长的内侍再度开口:“俺失手打碎贡瓷,娘娘只说岁岁平安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