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接风宴可不是这样。那时他刚从南疆回来,身上还带着瘴气留下的红疹,弟兄们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拽,灶上炖着的羊肉汤咕嘟冒泡,副将老王一边给他递药膏,一边骂骂咧咧:“你小子再敢孤身入险,我就把你那柄破刀熔了打锄头!”那会儿的灯是昏黄的,酒是散装的,可笑声撞在土墙上传回来,比今日的金玉之声实在多了。
“说来惭愧,”王将军放下酒杯,铠甲上的铜片叮当作响,“我西境的粮草快见底了,那些叛兵却跟野草似的,烧了又长。听闻天刀盟的密探营厉害,不知”
话没说完就被武王打断了。武王放下手中的玉筷,象牙筷箸落在描金碗沿上,发出清脆的一响,满院的喧哗顿时静了静。“王将军放心,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,“明日我便调三千石粮草。只是”他目光扫过众人,“苍古那边的事,诸位怎么看?”
李大人的笑容僵了一瞬,随即又堆起来:“陛下圣明。那老皇帝昏聩得很,底下的世子们斗得跟乌眼鸡似的,再拖下去,怕是要祸及周边。依臣看,不如”他做了个“斩”的手势,指尖的玉扳指闪着冷光。
云逸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。他想起昨日潜入苍古皇宫时看到的景象——冷宫的墙根下,几个小太监正分食半个发霉的馒头,而东宫的酒池肉林里,世子正搂着美人掷骰子。城门外的流民像潮水似的涌,可守城的士兵却拿着鞭子抽他忽然觉得口中的酒有点苦,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杯底映出的烛火,像极了那些流民眼中熄灭的光。
“我倒是觉得,”云逸放下酒杯,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响不大,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,“长痛不如短痛这话没错,但刀要砍对地方。”他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,“那些世子的账要算,可城墙下的流民,也不能等。”
武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,端起茶杯呷了口:“云盟主说得是。结盟之事,我准了。但有一条——谁要是敢动苍古的百姓,便是与我为敌。”
李大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卸了点伪装,忙不迭地应着“是”。王将军也松了口气,铠甲的铜片又开始叮当地响。云逸看着他们,忽然觉得这场宴的烛火太亮了,亮得有些刺眼。他想起上回接风宴上,老王塞给他的那管药膏,带着点刺鼻的草药味,却比今日的龙涎香更让人安心。
夜风吹过庭院,走马灯上的“迎客”二字转得更快了,将众人的影子切得支离破碎。云逸端起新斟满的酒,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——那里的宫灯像一串冰冷的星子,而他知道,从今夜起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