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浮起无数细碎的气泡,每个泡泡破裂时都传出微弱的哼唱,是茉莉花的调子,苏梅生前最爱哼的。
“别回头!”他死死捂住小林的眼睛,自己却忍不住回望。
水面上赫然浮着一双白布鞋,鞋面上绣着的栀子花正在慢慢褪色。而在那些交错纵横的管道之间,一个穿着白花裙的身影正缓缓转过身,雾气在她脖颈处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,那里本该是头颅的位置,此刻只有不断渗出的、带着煤屑的黑水。
安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时,程立伟听见小林牙齿打颤的声音:“师傅,她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。”
他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,摸出藏在防护服内侧的旧照片。泛黄的相纸上,年轻的苏梅站在冷却塔前笑靥如花,白布鞋上的栀子花还鲜艳得像要滴下来。照片背面有行娟秀的字:“等检修完这轮,就穿新做的裙子去看火把节。”
那天正是七月初七。
凌晨五点,浓雾终于散去。程立伟在干涸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,从管道区一直延伸到煤仓入口,像极了赤脚踩在滚烫地面上的痕迹,每个脚印中央都嵌着一小块焦黑的煤渣。
中控室的报表显示,昨夜的煤耗量比记录高出整整三吨。而在程立伟的口袋里,那半张信笺的空白处,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:“还差一点点。”
检修队进场时,程立伟正蹲在煤仓底部,用镊子夹起一块沾着白丝线的煤块。阳光透过格栅照进来,在他身后投下细长的影子,而在那影子的脖颈处,隐约有圈深色的勒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