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角的公用电话亭亮着昏黄的灯,阿春盯着上面的号码,手指悬在按键上迟迟不敢落下。她还记得老家镇上的号码,可那个在火灾后重建的家,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了。去年偷偷打过去,接电话的女人用陌生的声音问:“你找谁?这里没有李娟。”
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往电话亭里塞了枚硬币,阿春赶紧让开。女孩拨了号码,声音清脆地喊:“妈,我数学考了98分!”阿春靠在斑驳的墙壁上,看着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远,突然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,也是这样拿着成绩单跑回家,母亲正在灶台前蒸她最爱吃的槐花糕。
天黑时,阿春在桥洞下找到栖身之所。几个拾荒者围着火堆煮白菜,她把藏在袜子里的最后一块馍拿出来,换来半碗浑浊的菜汤。火苗映着每个人麻木的脸,有人说北边在查户口,抓了好多没身份证的人。
“去码头,”一个瘸腿的男人往火堆里添柴,“那里鱼龙混杂,好混日子。”阿春默默记住这个词,鱼龙混杂,听起来像她待过的每个地方——旅社、砖窑、货车车厢,都是一样的浑浊不堪。
她花了三天时间走到码头,脚底磨出的水泡破了又结。码头上停泊着锈迹斑斑的渔船,鱼腥气里混着廉价香水的味道。一个涂着红指甲的女人拦住她:“找活干?跟我来。”
女人把她带到岸边的铁皮屋,里面摆着三张木板床,墙角堆着散发霉味的被褥。“叫梅姐就行,”红指甲点起一支烟,“在这里干活,规矩懂吗?”阿春点点头,又摇摇头,她懂所有的规矩,又好像什么都不懂。
第一晚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渔贩,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捏着她的下巴,嘴里的酒气喷在她脸上。阿春闭上眼睛,想象自己躺在老家的槐树下,母亲用蒲扇给她扇风,蝉鸣聒噪,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。
梅姐每天给她们发五个馒头,偶尔有剩菜。阿春把馒头省下来,藏在床板下。她不知道要攒着做什么,就像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巡逻队抓走,会不会像去年冬天那个染病死掉的女孩一样,被随便裹张席子扔进海里。
满月那天,渔贩们都去镇上喝酒了。阿春躺在木板床上,听着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,突然想起老杨说过,月亮圆的时候,亡魂能找到回家的路。她从床板下摸出攒了半个月的馒头,沿着海岸线往南走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黎明前她遇到一艘准备出海的货船,甲板上堆满了集装箱。阿春趁看守不注意钻进货柜,里面漆黑一片,弥漫着樟脑丸的味道。她摸索着找到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