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师长在那边,”他随口说着,手一摆,连个眼角都未回,“信得过就来。总比你一个人在这儿吹海风强。”
女子立在原地,指间紧紧捏着那只瓷瓶。
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,又望了眼前方影影绰绰的礁石,海风卷着潮气从袖间吹过,一身冷意,吹不散心头那点旧账。
沉默了片刻,她终究还是抬了脚,轻轻地,跟了上去。
有些债,躲不掉。
有些人,也是。
二人一前一后,踏着月光下的沙砾,脚步不重,却像把许多旧事一并踏进了这夜色里,风声翻页,潮声低唱。
不多时,便到了礁石前。
鹤鸣山那几位弟子已然聚起,只是都站得远远的,谁也未敢凑近。
人是站着,眼神却纷纷扬扬,有好奇,有揣测,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
灵微师叔仍立在最高处,夜风翻卷道袍,猎猎作响,衬得她那一身孤清越发分明。
目光却并不曾在姜锋身上多作停留,仅淡淡一扫,便落向了那白衣女子。
那眼神冷得很,冷得像初冬薄冰下的一泓潭水,静得过头,又带着三分不动声色的挑剔。
女子微微一怔,像是背脊突然被夜风扫了一记,身子一紧,指尖已悄然握住剑柄,握得发白。
方才才放下的那点戒心,竟又慢慢竖了回来。
那位自始至终未开口的重虚师伯,不知几时已踱着步子从侧方绕了过来。
他走得极慢,脚下无声,一身灰袍曳地,恰好到了她跟前。
抬眼望来,那眼眸半眯,浑浊中透着亮,像是覆着一层灰的老铜镜,一照之下,却将人看了个通透。
但继而,他嘴角一翘,竟低低“呵”了一声。
那笑声不大,在这一片潮声与夜风之间,偏就响得分明。
“丫头,”他慢悠悠道,“你不是人。”
语声不高,却宛如井边投石,乍起一圈圈涟漪,落在水面,也落在众人脸上。
不少人面色微动,脚下悄悄挪了挪,像是夜风忽然大了几分。
女子脸色倏地一白。
那股藏在骨子里的杀气,被人冷不防从暗处挑了出来,如刀尖剜骨,叫她指节微青,握剑的掌心都在发颤。
姜锋往前挪了半步,身子微一侧,恰好挡住她一半身形,像是无意,偏又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