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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边境阴魂想返乡(一)(3)

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砸在水面上,溅起极小的涟漪。七十三年了,终于有人叫他的名字,连带着阿妹绣的兰草,连带着红薯地里的月光,连带着那半块蓝布头,都在这声里活了过来。

河对岸的竹林突然开花了,白得像雪。赵山河看见无数影子从竹林里走出来,都穿着破烂的军装,手里拎着生锈的枪。他们排着队往河边走,脚踩在水面上,像踩在自家晒谷场的麦秸上。

“竹子开花,就要搬家了。”***的声音软下来,军大衣上的水珠亮晶晶的,“听说现在修了铁路,能通到咱老家村口。”

赵山河最后望了眼界碑,那道月牙形凹痕在月光下泛着暖光。他跟着队伍往对岸走,水没过膝盖时,他听见身后传来竹笛,这次是茉莉花,调子准得像阿妹在吹。

他知道,等过了河,就能看见红薯地,看见竹篮,看见蓝布头巾在风里飘。他要告诉阿妹,洋布没等来,但现在的尼龙布滑溜溜的,做新衣裳肯定好看。

赵山河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红泥。她蹲在探方边,看着实习生小周用软毛刷扫过那枚锈蚀的弹壳,铜绿色的粉末簌簌落在白色纱布上,像谁碾碎了春天的苔衣。

“民国三十年造的马克沁机枪弹,”她捏起弹壳对着太阳看,弹壳底部的划痕在阳光下织成细密的网,“你看这膛线印,至少发射过三次。”

小周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手里的毛刷掉在土里。探方角落露出半块蓝布,针脚里卡着的草籽已经发了芽,嫩白的根须缠在布纹间,像无数细小的银线。

赵山河的呼吸顿了半拍。她记得博物馆里那帧老照片,1951年的边境慰问团,前排穿月白布衫的姑娘们都系着同款蓝布围裙,衣角绣着简化的兰草——那是当时流行的拥军图案。

“林老师,这布片上有字。”小周的声音发颤,用镊子轻轻挑起布角。褪色的靛蓝里,依稀能辨认出用朱砂写的“河”字,笔画被水浸得发晕,像滴在宣纸上的血。

风突然穿过竹林,探方周围的白幡猎猎作响。赵山河裹紧冲锋衣,看见晾在竹架上的文物标签在风里拍打,编号073对应的正是那枚刻着月牙痕的铜戒指,昨天刚从河底捞上来时,内侧的“河”字还沾着河泥。

“把防雨布盖上。”她突然站起来,膝盖撞在探方边缘的木板上。远处传来闷雷,云层压得很低,竹林顶端的新叶在阴云里泛着青白,像无数只竖起的耳朵。

守夜的老李挑着马灯过来,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他的毡帽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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